要向人形容杜甫和李白究竟有什么优点,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。
作为野良堂,一家专注于处理不寻常事件的机构,少数知情人给他们的评语都是:
「那群野狗,不吃人就算不错了。」
话虽如此,但是用来形容作为野良堂野组成员的两人,实在是再贴切不过了。
例如心地善良,乐于助人,这些恐怕对于他们来说都不是怎么适用,诸如此类颇为溢美之词的优点,在杜甫和李白身上恐怕找不到一丝痕迹。
他们更善于顺从本心做事。
说白了就是目中无人。
「刚刚搜刮来多少钱?」
李白数着刚刚杂货铺老太太收到的佣金,
「见者有份啊,别想着私吞,我都看见了。」
「你说你们啊,看起来比那群小混混更流氓,欺负人也要收敛一点啊。」
杂货铺的老太太靠着柜台抽着旱烟。
「哪会啊,我们可是善良守法的好公民啊,」
李白咧嘴笑了笑,
「倒是阿婆你啊,最近这个街区这么不太平,要不暂时关两天店休息一下?」
「关店了谁卖酒给你啊,」
老太太伸出烟杆敲了敲李白的脑袋,
「这不还有你们么,这些小混混不就是三两下搞定的事情。」
李白有些夸张地‘哇哦’了一声,把钱装进信封,放回口袋里:
「有事情就叫我们啊,要是店关了,想要买酒就要跑到另外一个街区了。」
杜甫没说话,抖了抖湿漉漉的脑袋,雨水顺着发尖还在往下滴,他看着还在瓢泼而落的雨滴出神,但是还没看几秒,视线就被一条毛绒绒的毛巾挡住了。
「擦擦吧。」
毛巾握在老太太的手里,
「就算身体结实,也要当心感冒啊。」
杜甫微微点点头,小声地说了句‘谢谢’,接过毛巾。
「你会说话啊。」
老太太有些惊讶地瞪了瞪眼睛,
「来了这么多次都不见你怎么说话,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。」
杜甫有些尴尬地别过身子,把毛巾盖到头上。
「这家伙说话会害羞的,」
李白一脸好笑地用手肘顶了顶杜甫的肩膀,
「是不是啊?」
杜甫张了张嘴巴,但是什么话都说不出,僵硬的表情定格了半天,终于憋出一句「去死。」
「你这么说你拍档不太好吧。」
李白「啊」了一声,做了一个心痛的动作,然后歪了歪脖子。
杜甫没理李白那脱线的反应,扭头向街道看去,地上铺设的石板路一路延展到视野的尽头,两边是层次不齐的香樟树,时不时还有一两个电线杆点缀其间。
视野里没有别的人。
有些疲倦地按了按太阳穴,刚刚被自己掰断的手指还在隐隐作痛,杜甫能听到李白还在跟老太太说些什么,大概是因为雨势依旧很大,杜甫只能依稀地听到零星的几个字符窜进自己的耳朵里。
「这雨……哎哟……真是……」
大概在说刚才突然下起来的雨吧,杜甫也没仔细听,耐心地用毛巾擦干毛发间的雨水,目光不自在地来回晃来晃去。
其实杜甫和李白来远京不过几个月,可是感觉像是对这个城市格外熟悉,像是来了好几年。
不管是蒸汽工厂带来混着煤渣的肮脏空气,还是杂乱不堪的城市街道,这一切都带着特有的光色冲撞进杜甫的眼睛里。
说实话,杜甫觉得远京没有什么晴天。无论太阳升得有多么的高,天空中的云是有多么的少,远京这个城市不管什么时候都笼罩在灰霾的雾气里。
杜甫闭上眼睛,满脑子还是野良堂野组组长裴旻的脸。之所以会这样,杜甫觉得完全是因为在自己和李白临出门前,裴旻千叮咛万叮嘱不要惹事生非,不要为了钱干私活,有损野良堂的身份。
杜甫有些不乐意,因为裴旻给的资金完全就只够来往的车费,来了远京这个物价夸张的城市,才三天就花光了。
裴旻临出门前还依依不舍,说是后勤组最近手头不宽裕,大部分资金都拿去用作装备研发了。杜甫还记得李白翻着眼皮说,干脆外勤资金再削一半得了,被杜甫一拳狠狠地揍在肚子上。
没钱连活都活不下去,不接私活才有鬼了。
但是杜甫的思绪很快就被打断了。
打骂声。
睁开眼睛的时候还被毛巾挡着视线,只能靠听力在辨别。
「他妈的!你就坐着看能卖得掉么!」
暴怒的话语,紧接着的是巴掌声从街角传了过来。
「嗯?」
杜甫透过毛巾间的空隙朝声源处看去。
女孩子低头抱着膝盖蹲在地上,旁边的男人正高举着手,一巴掌接一巴掌的拍在女孩子的头上,花篮跌落在一边,鲜红的玫瑰掉了一地,浸着肮脏的雨水反而更加鲜红起来,还有一丝丝的红色正随着雨水从花瓣留到地上。
那个女孩子杜甫认得,时常会在他们的办公室兼起居室的楼下出现,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安安静静地靠在街角的挡雨棚下发呆,剩下的时候就是被那个穿着夸张颜色衬衫的男人教训。
杜甫靠着窗台看书的时候都能看到,说实话,尽管眼熟,但是完全不知道这女孩子的来历,更不用提他是个懒人,不太想管这些事情。
「喂!」
老太太探出脑袋,
「神经病啊!教育小孩子去别的地方教育!说了多少次了!晦气不晦气!」
「死老太婆!关你什么事!信不信连你一起打!」
男人对着老太太挥了挥拳头。
「哟,少陵,我们这可是刚收完钱啊,这可不能当作没看见。」
李白笑眯眯地揉了揉杜甫的脑袋,
「来,给那家伙露一手。」
杜甫有些不情愿,然而还是皱了皱眉头,甩掉头上的毛巾,随手一拳砸在墙壁上。拳头深深地印进了墙里,被拳头砸中的墙壁已经布满了龟裂,杜甫那尚未散尽赤色的瞳孔再一次变得鲜红。
场面有些骇人。
那个男人有点认怂,只能低声地骂骂咧咧了两句,消失在街道的尽头。
女孩子在雨里慢慢地起身,头发盖住了一部分眼睛,然而杜甫还是看清楚了她的眼睛,像是灰暗的地方唯一的一抹绿色。
墨绿色的眸子。
她就安静地站在那里,眼神中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,像是一尊雕塑,尽管身上穿着的是肮脏的连衣裙,但是却带着他人所没有的干净,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。
「下次别来这啦。」
老太太有些嫌弃地摆了摆手,
「搞的我这晦气。」
女孩子没说话,伸手擦了擦红肿的鼻子里流出来的鼻血,矮下身子,开始把花捡回篮子里。
「小姑娘长得挺好看啊。」
李白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,
「这小姑娘什么来历。」
「我怎么知道。」
老太太抽了口烟,
「跟那帮不知道来历的小混混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现的,不晓得是不是一伙的。」
「这样啊。」
李白沉吟了一下,才接话。
「怎么,你又想到了什么?」
老太太眯着眼睛发问,
「劝你不要多想些什么东西,远京这地方可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的。」
「哪能啊,」
李白笑哈哈地挠了挠脑袋,打了个马虎眼,
「还没发育的小姑娘我又没兴趣,别的不说,胸部不及格啊。」
李白的话透过浓密的雨幕传进了女孩子的耳朵里,但她依旧闭口不言,默默地在雨里收拾完地上的花,转头就往街道深处走去。
女孩子开始远去的背影像是融化在杜甫的眼睛里。
「喂,等等。」
杜甫不自觉地叫住了女孩子,但他不知道女孩子叫什么名字,只能暂时用‘喂’来代替,同时从兜里掏出张纸币,转身递到柜台里的老太太手里。
「雨具。毛巾。」
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,老太太露出了惊异的表情,但是看着杜甫认真的表情,摇着头从柜架上取下了一柄长柄雨伞和两块毛巾。
「少陵,你这……」
李白一瞬间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,但是很快又被笑嘻嘻的表情代替,
「长大了啊,少陵同志。」
杜甫接过雨具和毛巾的时候顺便一脚踩在李白新买的皮鞋上,痛得李白一阵呲牙咧嘴。
然后踩着水潭,一路小跑到女孩子身边,撑开伞,把伞柄塞进女孩子的手里,顺手把一条毛巾盖到女孩子的头上,另一条围在她的脖子上,然后往回走。
但是走到一半,又像是突然想起些什么,蹲下身子,轻拍了拍女孩子的脑袋。
「花怎么卖。」
干巴巴的语调。
女孩子瞪着眼睛看着杜甫干净的侧脸,没有回话。
杜甫有些尴尬地眨了眨眼睛,然后从口袋里摸出刚刚从小混混那要来的钱,递给女孩子的面前,又问了一句。
「够不够?」
女孩子突然有点忐忑不安。
她有点想走,因为她不知道面前这个奇怪的男人想要做什么,尽管看着年纪不大,但是经验告诉她凡是主动要帮自己忙的,都是有所企图的。
「不够?」
杜甫有些难办地摸了摸脖子,然后扭过头对着李白说了一个字,但是语气冰冷得像是要杀人。
「钱。」
「见鬼!你那一叠钱都够买十篮子花了!」
李白苦着脸地从口袋里拿出信封,小气地抽出几张,示意让杜甫自己过来拿。
「这个月还要交房租呢!省着点!」
杜甫一路小跑从李白那里拿过钱,又返回到女孩子的面前,把钱理成一摞,再次递到女孩子面前。
「不……不用这么多……」
女孩子被吓得后退了几步,小声地说了一句。
「拿着。」
杜甫想把钱全部塞到女孩子的手里。
女孩子挪了挪身子。
「拿着吧,」
李白歪着脑袋,
「这家伙固执起来可是很吓人的,就当我们把你的花篮也买下了吧,剩下的钱去吃点好吃的,换身衣服吧。」
杜甫点了点头,一边从女孩子手里拿过花篮,一边把钱塞进她的手里。
「你为什么帮我……」
女孩子低着声,语调里带着点哭腔。
「噢。我乐于助人。」
杜甫没头没脑地回了一句。
乐于助人。
女孩子还在琢磨这几个字的时候,杜甫已经开始拔腿往回走。
「等一下!」
「嗯?」
杜甫回过头来,依旧是木着一张脸。
「你……你们叫什么名字。」
女孩子的声音在街道里回响。
「杜甫,」
杜甫指了指自己,然后又指着李白,
「那个白痴叫李白。」
「喂!我可是听到了的!」
李白有点生气地挥着拳头。
「还有事么?」
「没……没了……」
杜甫‘嗯’了一声,走回杂货铺门口。李白伸出手臂勾着杜甫的脖子,笑着像是在说些什么,可是雨落得越来越大,女孩子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。
然后她看到杜甫和李白对着她挥了挥手,拎着变形的花篮,转身离开了杂货铺,冒着雨走向街道的深处,消失在她的视野里。
硕大的雨势像是要把整个城市都要淹没,雨水顺着进水口涌进下水道发出巨大的声响。女孩子还呆站在原地,嘴唇轻轻动着。
「我……我叫柳如是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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